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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  富婆,餓餓,飯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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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鳶讓司機先送她回了宿鶴公館,簡單收拾了衣物和護膚品,挑了三雙高跟鞋,用專用盒子裝好,放進行李箱,再讓司機送她去甄湘住的米蘭花園。

甄湘出身小康家庭,公費出國留學,她們是在巴黎的café de flore認識的,兩個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孩子在異國他鄉一見如故,喜好相似,三觀契合,有聊不完的話題,感情迅速升溫,親如失散多年的姐妹。

畢業回國後,甄湘憑著甜美無害的外形,超高的業務能力,以及甜死人不償命的彩虹屁技巧,在富婆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,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一手八卦,別人只當茶餘飯後笑談的離婚逸聞,她另辟蹊徑,在離異的富太兵荒馬亂之際及時雪中送炭,一份精細齊全的專業財產管理方案徹底將人收心。

黑色車子到達米蘭花園,甄湘已經在小區門口的榕樹下等著了,她握著手機,嘴巴一張一合的,應該是在跟人語音。

看到曲鳶下了車,甄湘立馬沖上前,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:“鳶兒,你放心,有我在,保管讓渣男吃不了兜著走!”

甄湘身體清瘦,懷抱卻很溫暖,傳說中的男友力max,如同遠航歸來時的港灣,永遠等在原處,無條件地接納,給人無限安全感,曲鳶的心浮現一絲暖意:“別擔心,我沒事。”

甄湘重重地“嗯”了聲,伸手輕拍她的頭,然後松開她,推著司機放在一邊的銀色行李箱:“走,咱們密謀大計去!”

甄湘知道她在壽宴上肯定沒吃東西,體貼地煮了一碗燕麥粥,往裏加了半勺蜜糖,時間掐得準,曲鳶吃的時候溫度正好,淡淡甜味在唇齒間溢開,是會讓人熱淚盈眶的味道。

等她吃完,甄湘拿出一疊打印的文件,是徐墨凜個人資產的詳細清單:“狗男人這五年是在興陽集團挖金礦嗎?!以我現在的工資水平,得從商朝開始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才能攢到他的這副身家。”

“不過,”她話鋒一轉,“得虧狗男人這麽會賺錢,等你分了他一半家產後,福布斯富豪榜又要增加一位百億女富豪了。”

甄湘做出求包養的狗腿樣,湊過來,嬉皮笑臉地開玩笑道:“富婆,餓餓,飯飯。”

曲鳶被她逗笑,杏眸微彎,仿佛沁了月光,又招來萬千星辰,熠熠生輝。

甄湘暗暗松一口氣,認真地問:“鳶兒,你現在是怎麽想的?”

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,你……還愛他嗎?

感情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,尤其曲鳶是個特別重情的人,她生性內斂,習慣當傾聽者,卻可以在篝火旁柔情似水,如數家珍地說上一整夜的話,話題只跟一個男人有關,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暗戀對象。

少女心事,如寂靜雪山下的冰湖,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,“嗶嗶啵啵”作響,只等春天雪融冰化,得見天日。

甄湘親眼見證過,徐墨凜向她求婚,漫長暗戀得到回應,嫁給心上人的她是如何地歡喜,幸福得尖叫,不停落淚,一遍遍地問: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過銀河系吧?

所以今生如願以償嫁給他,成為他的徐太太。

少女情竇為他初開,在最好年紀嫁他為妻,締結世間男女最親密的關系,在心裏住了九年的人,給過她極致歡喜,也給了她沈痛傷害,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卻,春水無痕?

曲鳶洞破好友的心思,笑了笑:“我已迷途知返。”

曲家把她當做謀取商業利益的工具,曲蓉蓉步步緊逼,徐墨凜視她的真心為無物,如今手握興陽集團的實權,又金屋藏嬌在外,風光無限,在這場游戲裏,她最終以凈身出戶退場,真的甘心嗎?

如今徐墨凜婚內出軌,從裏到外臟透了,她決定改變計劃:“我現在只想快點離婚,分走他一半財產。”

明亮燈光下,那張姣好的臉,灼目如三月桃花。

甄湘徹底放下心,忍不住拍掌叫好:“狗男人只會影響我們女人拔劍的速度,”她左手持著並不存在的劍舞動起來,快刀斬亂麻,“拿狗男人的錢去搞事業,它不香嗎?!”

她清了清喉嚨,恢覆正色:“接下來我們要做的,就是找人去查徐墨凜的出軌證據,再聯系律師,殺他個措手不及!”

“對了,鳶大富婆,提前透露一下,狗男人的一半家產到手後,你準備做什麽?”

曲鳶略作思考:“先讓曲氏地產破個產吧。”

“妙啊妙啊!”甄湘笑出豬叫,“你把曲蓉蓉的靠山燒了,她豈不成秋後螞蚱,非但別想蹦跶,還得任你揉圓搓扁?”

曲鳶笑著補充:“如果還有餘力,再把徐墨凜搞垮。”

甄湘:“搞搞搞,趕緊搞!”

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著,覆盤各種婚外情細節,力求找出隱藏的蛛絲馬跡,甄湘時不時地在紙上做筆記,擡頭見對面的人掩口打了個呵欠,她一拍腦袋:“你這些天肯定沒休息好,趕緊去洗澡睡覺。”

曲鳶確實累了,從行李箱翻出睡衣,抱著進了浴室。

另一邊,徐墨凜剛回到宿鶴公館的別墅,他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一眼二樓客臥的位置,燈沒開,一片黑漆漆,推開門,迎接他的是滿室空曠和冷清。

他沒在意,回房間沖澡,沒拿睡衣,直接在腰間裹了條浴巾,走進衣帽間。

感應燈亮起,照出略顯冷峻的五官,他站在光影的分界處,半明半暗中,輪廓更加分明,換好睡衣,他目光從擺著高跟鞋的櫥櫃上掠過,發現少了三雙高跟鞋。

徐墨凜眸色漸沈,看向衣帽間連通的客臥,緊閉的房門擋住視線,他看了幾秒,返回主臥,撈起桌上的手機,點開客臥監控,不出所料,說身體不適提前回來的人並不在家。

修長的手指輕壓在通訊錄裏“徐太太”三個字上,終究沒有撥出去。

他丟了手機,到地下冷藏室挑了一支年份不錯的紅酒,躺到游泳池邊的貴妃榻上,睡衣領子微微敞開,鎖骨半露,他姿態散漫地搖晃著小半杯紅酒,於月下花間獨酌。

水波溫柔漾動,在他俊美的臉上,濃密睫毛落下深深的陰影,眼角下方的淚痣,卻在柔波照耀裏,清晰如畫中最妙的點睛之筆。

月上中天了,周圍鑲嵌著薄薄浮雲,光暈朦朧,曲鳶依然輾轉難眠,反倒是美其名曰講床頭故事哄她睡覺的人,講著講著就睡著了,還打起小呼嚕。

曲鳶輕輕側過身,望著窗外的月亮神思游散,慈善拍賣會之後,她一直在等媽媽來興師問罪,可最後等來的卻是曲蓉蓉的媽媽。

她們多久沒見面了?記不清了。

曲鳶按亮手機,進入微信,翻到沈落底端,備註名為【媽媽】的聯系人,點進去,最近的聊天記錄是在三年前。

當時,她跳完了最後一支舞,等觀眾離場,她獨自坐在舞臺邊,鼓起全部勇氣,做了有生以來唯一一件忤逆媽媽的事。

“媽媽,我決定退出芭蕾舞團了。”

“因為,芭蕾是媽媽的夢想,不是我的。”

她媽媽曲聽芙曾是國際知名的芭蕾舞者,可惜為了生她,傷了身體的根本,加上精神狀態不穩定,不得不忍痛告別芭蕾舞臺。

她也不得不放棄心愛的鋼琴,重拾媽媽的夢想,跳進了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,成為最年輕的首席芭蕾舞演員,十二年裏,她的生活除了跳舞,就是跳舞,像童話裏穿著紅舞鞋跳舞的小女孩,無休無止,跳個不停。

她厭倦了這種單調乏味的生活,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盡頭,於是那個被囚禁在心底深處小黑屋的叛逆曲鳶輕松取得勝利。

信息發送成功。

她緊張地等待命運的審判,舞臺燈光籠住了她,如同無形的十字架,沈甸甸,要壓住蠢蠢欲動,渴望自由的靈魂。

媽媽沒回覆。

她最後一次跪下來,以顫動的心、滾燙的唇親吻舞臺,然後,離開它。

自那以後,本就疏離的母女關系降至冰點,直到她和徐墨凜結婚才有所回溫。

旁邊睡得正香的甄湘發出模糊囈語,曲鳶回神,替她掖好被角,調高空調溫度,閉上眼,醞釀睡意。

***

時光如白駒過隙,不知不覺,曲鳶離家出走三天了,徐墨凜沒等來她的半條消息,以他的性子,必然不會主動聯系她,兩人像是在暗中較勁,誰先低頭誰就輸了。

他恢覆了出事前的工作狂模式,生活節奏也沒有隨著曲鳶的消失而有所變化,早出晚歸,游刃有餘地處理工作,應酬,只是苦了興陽集團的員工們,以總裁辦為中心的辦公區域,連日來縈繞著低氣壓,像被巨大積雨雲覆蓋著,風雨欲來。

私人水群消息活躍,大家都在討論這次徐總休完病假回來,像換了個內芯似的,儼然成了行走的制冷機。

明明是盛夏時節,無論何時,無論從哪個角度望進總裁辦公室,總能看見屏幕後冷若冰霜的俊臉,最深受其害的非高尚莫屬,他暗中多次觀摩,總算摸清了徐總反常的原因,對癥下藥地建議道:“徐總,要不您哄一哄夫人?”

徐墨凜冷眼斜斜掃過去,高尚立刻識趣地閉了嘴,退到一邊,免得被臺風尾掃到。

徐墨凜拿起手機,查看新收到的消息,還是沒有她的,很快又放下,他望著落地窗外瓢潑的暴雨,意味深長道:“等她想通了,自己就會回來。”

高尚只得捧場地點頭表示讚同。

然而,又三天過去了,曲鳶並沒有回來的跡象,某次高層會議,高尚又一次發現徐總走神了,而且總會不自覺地盯著手機看,徐總向來公私分明,作風利落,根本不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,更別說在這種重要的會議上頻頻走神。

漸漸地,在財務部長匯報完工作久久得不到回應時,其他與會人員也發現了徐墨凜的異樣,只見他面容冷肅,薄唇緊抿,視線落在桌面的手機上。

似沈思,又更像是在走神。

高尚輕咳了聲:“徐總。”

徐墨凜指尖敲了下桌面,言簡意賅地指出財務部長剛剛匯報的某個數據出了問題,並報出了正確的數據,聽得高尚五體投地,不愧是徐總,一心兩用,走著神兒都能挑出錯誤。

散會後,在回家路上,高尚就海外市場部提交的方案,再一次把臺階放到了徐墨凜腳下:“徐總,史密斯先生後天將攜夫人前來S市實地考察,要是能拉攏他,這起跨國並購案定會事半功倍。據我所知,史密斯夫婦伉儷情深,恩愛不移,而且史密斯夫人鐘情芭蕾舞表演,好像還是夫人的粉絲。”

高尚點到即止。

可冗長的安靜告訴他,不要試圖去點醒一個裝睡的人。

他迎難而上,把話說得更明白:“如果您和夫人一起接待史密斯夫婦……”

“高特助。”淡得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在車廂裏,雪崩般淹沒了高尚接下來的話,他不再自討沒趣,徹底熄滅撮合這對鬧別扭夫妻和好的念頭。

賓利在主幹道平穩行駛,兩側樹木高大茂盛,旁邊輔路拐進去不遠就是米蘭花園,高尚正要說話,想到什麽,嘴巴閉得比蚌殼還嚴實。

只是他沒想到,過了紅綠燈,後座原本閉目養神的人忽然出聲:“掉頭。”

司機在合適的路口掉頭,眼看通往米蘭花園的路近在眼前,高尚無聲地笑了。

呵,口是心非的男人。他笑意更深,永遠不可能有人逃脫真香定律。

此時,曲鳶正在樓下的小型游樂場看小朋友們玩耍,這些天她宅在甄湘的小屋,看電影,聽音樂,打游戲,閑閑度日,連著下了一周的雨終於停了,浸著草木清香的空氣格外好聞,她便下樓散散步。

有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坐在獨角獸搖搖椅上,開心地晃來晃去,她爸爸模樣的男人在旁邊溫柔笑著守著她,搖搖椅長得很可愛,前面掛著小鈴鐺,左邊貼著五顏六色的星星,右邊是小熊,還會唱《小蘋果》,吸引了不少小朋友的註意。

小女孩指著爸爸,非常驕傲地跟小夥伴們炫耀:“這是我爸爸送我的兒童節禮物哦!”

曲鳶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,有一年兒童節,商場在派發氣球,爸爸也去排隊領了,工作人員見他兩鬢染了白霜,年紀明顯比其他爸爸大,好奇地問了句:“您孩子多大啦?”

爸爸偏過頭笑瞇瞇地看她,面上露出驕傲神色:“我女兒二十歲啦,是個特別優秀的孩子。”

腳步聲由遠及近,曲鳶條件反射地望去,落日餘暉中,男人正緩緩朝她走來,姿態從容淡定,氣場強大到周邊景物仿佛都隱形了,唯有他,是她眼中唯一鮮明的存在。

清冽雪杉氣息強勢地入侵了她的嗅覺,原來男人已走到近前,晚風揚起他的黑色襯衫,逆著光看不清表情,只聽見他清淩淩的嗓音:

“徐太太,我們談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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